他让法国更强大，但国王处境更危险
1661年，法国国王路易十四迎来了亲政，他也将因这之后20年的强有力统治（路易十四1643年登基，1715年驾崩，这里所指的20年指的是所谓的贤明时期）而被称为（难以超越的）“太阳王”。
这个称号来源于路易十四长期而言对艺术家群体的资助，后者投桃报李，在作品中做些隐喻，以示忠诚。国王的批判者也采用了这一称号，表达的则是批判和讽刺：居然有人会认为自己与太阳一样伟大。
1661年是个重要的转折点。路易十四的教父马扎然去世，此前曾嘱咐国王不要再设立首相。年轻的国王听从了这个建议，决定亲自执政。
这是一个惊人的决定，意味着“即使是颁发护照或是花费超过一百埃居的金额，都需要提前知会他”。路易十四将这个决定告诉了他的母亲、弟弟以及其他拥有皇室血统的亲王们，言下之意就是这些人都需要靠边站。
法国更强大，但国王处境更危险”/>
《路易十四：太阳王的生活》
（德）马克·亨格勒尔 著
邱瑞晶 译
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2021年7月
供职于德国慕尼黑大学的欧洲早期近代史教授马克·亨格勒尔在其所著的《路易十四：太阳王的生活》一书中指出，路易十四的亲政决定，在当时并没有招致太多的反对，是因为大家都不相信23岁的国王能够将如此辛苦的工作坚持下去。
当然，将政府权力收归国王一人，这在短期内确实有助于防止臣强君弱、君主权威被架空的局面再现，打破贵族阶层垄断行政权力的现状，推动法国的政治变革，呈现出让人耳目一新的诸多新气象。但这类集权举措，向来是负面影响姗姗来迟，却从未消失。路易十四统治的中后期，他本人已经相对厌恶权力高度集中带来的政务负荷，出现了显著的怠政倾向。更严重的是，权力的高度集中，也等于责任的高度集中，这也是100多年以后，相比而言十分善良的路易十六，却逃不过被革命者追索国家治理败坏责任的悲惨命运的根本原因。
《路易十四：太阳王的生活》一书中谈到，亲政之初，路易十四几乎每晚都会与自己的王国政府各部门负责人单独开会。他还安排了许多情报人员搜集国内各类信息，以及臣属、国民的陈情书。这种亲力亲为的做法至少在当时，是广受欢迎的，除了那些权威和权力受到腐蚀的旧贵族。
塑造一个强大的法国
路易十四强化君权的一个重要标志，就是对权臣尼古拉斯·富凯下手，将时任财务总督的后者逮捕。富凯此前俨然法国贵族的代表，“身边都是才华横溢的艺术家，他对美的追求使他在穿着打扮上甚至比国王更耀眼。”有一次，路易十四驾临富凯的新宫殿沃乐维康宫，惊奇的发现，那里有戏剧、有音乐、有烟火，装潢高度华丽，一派王室的“僭越”气息，“除了‘分寸’之外什么都不缺”。路易十四派出自己的火枪队逮捕了富凯。
有趣的是，路易十四的火枪队，在两个世纪后被大仲马写成了一部传世巨著《三个火枪手》，树起了一座文学丰碑。而路易十四的得力助手柯尔贝尔还花费了好几年，才将富凯的大部分财产收归国有。
接下来，在投石党运动中蒙受了巨大屈辱的路易十四，开始致力于解除高等法院和其他法院的权威。包括解除高等法院在录入国王法令时的审核权限，即便保留了一点形式上的异议权，也加上了极短的时限。国王还找借口将吉耶纳高等法院和布列塔尼高等法院，迁到了偏僻小城。
路易十四还着手安排修订了法国的法律，大规模出台了一批新法。为了削弱各地的分离倾向，国王要求各个城市都必须接受军队屯扎，还要接受王室监督员的财务审查。在有叛乱倾向的城市，比如马赛和波尔多，国王修建了更多的壁垒来加强监控。对于首都巴黎，国王设立了警察组织，还制定了类似于今天中国城市的城市管理规则。
路易十四极力削减贵族的权力，虽然并没有做到清理整个阶层，却真正意义上剥夺了相当多贵族的财富以及独立于王室的行动自由、权限。路易十四将贵族都部署在紧邻凡尔赛宫的区域，贵族自此开始变成国王纯粹意义上的依附者。
另一项举措，就在于降低王室的财务负担，减少了可供买卖的官职及其薪俸。这些官职的拥有者在付出买官费用后，会定期、长期从国库领取俸禄。所以，路易十四的这项改革，本意不在于减轻民众负担，却产生了这样的积极效果，却也引致了旧贵族和新贵族的共同不满——尤其是那些通过殖民冒险致富，渴望购买爵位、官职而获得社会承认的商人新贵，对于国王抱以深深的不满。
路易十四意识到法国与荷兰、英国在贸易以及国内基础设施等方面的差距，致力于积极改善基础设施，促进海外贸易。他还积极扩充法国的海军，完善敦刻尔克、土伦、马赛等军港的设施。
就这样，法国从路易十四亲政时的1661年，到1680年，陆军和海军实力都获得了极强的扩充。法国军队的训练方式、新武器新技术的实验应用体系、现代化要塞的建造等都得到了建立或完善，这对于法国工业制造业的兴起带来了积极影响，而且定期服役的士兵在退伍后将国家意识传递到了法国各地。
好战带来的负担
军事实力让路易十四有底气发动一连串的战争，包括同时与奥地利和西班牙的哈布斯堡王朝作战，以及在北非的阿尔及尔作战，还有就是争夺西属尼德兰的战争，等等。这些战争中，法国军队的军事素养被证明要高于直接对手，也取得了一场又一场具体战役的胜利，却并没有看好就收，而是引发了其他国家的警觉和敌意。《路易十四：太阳王的生活》书中指出，1675年起，路易十四就不得不与一个几乎横跨了整个欧洲的反法联盟作战，这种状况下，法国依然没有落入下风。
但必须指出的是，有为而富有洞察能力的君王，往往善于开创政治原则与惯例；而平庸之辈则拘泥于传统，哪怕带来崩溃性的后果。路易十四统治前期，创造了极其出色的军事业绩，这也让同时期多战场作战某种程度上成为了一种可以无视战斗意志、后勤支持等制约因素的自觉决策，法国大革命之前的10多年里，法国政府已经面临极其严重的财政负担，却仍然难以抗拒援助北美殖民地的抗英斗争的“诱惑”，这不能不说是路易十四给他的后辈埋下的一个“大坑”。
路易十四统治期间，法国不仅真正意义上培育出了受惠至今的时尚产业，而且因为国王重视艺术和文化，所以较多的公共资源和社会资源都流向了对艺术的资助，还积极推动诗歌、文学、历史和政治著作的出版。这也是法国启蒙运动的起源，一个世纪后，被启蒙的革命家们将路易十六送上了绞刑架。
时尚、艺术、文化对于一个国家具有多方面的重要意义，但在国王长期统治而深感政务负担的情况下，这些就成为加重国民负担（大量新项目持续开建）、促成国王怠政的助推剂。“他也不知道自己脑中萦绕着的一个又一个的设计理念将在这里实现。在一期规划中诞生了一座游乐宫，它不仅用于狩猎，更主要用于夏季花园中的节庆娱乐：音乐会、戏剧演出、舞会、宴会、烟火、郊游……”“在工程的第二阶段，凡尔赛宫被扩建成了一座官邸宫殿……”，具有很高的艺术格调。而凡尔赛宫的三期规划，就是进一步抽干了沼泽湿地，用一台由塞纳河水驱动的水泵装置，将河水抽到高架渠上，再引流到宫中。这一工程最多时有3万人劳作，1687年就有数千人死于疟疾。
1682年，当凡尔赛宫的镜厅建造完工后，路易十四带着自己的侍从以及部分政府机构，在凡尔赛宫落脚。这又成为了一个重要的转折点。路易十四要在1715年才驾崩，这33年里，他继续驱动代价高昂的战争与殖民。但令人惊奇的是，在全欧洲竭力抵御奥斯曼帝国对奥地利的进攻时，路易十四却没有加入进去担负责任，这让自居为欧洲之王的他威望大损。他发动的多次战役，仍然战役上不占下风，却丝毫无助于法国国力的提升，反倒是经常出现政治和外交“押注”出错而丧失战略优势的情况。
比如，路易十四没有干涉奥兰治的威廉带兵进入英格兰并推翻詹姆斯二世的统治，英格兰由此完成光荣革命，成为更为坚定的反法国家；这之后，路易十四反倒是徒劳无功的支持詹姆斯二世回国发起复辟之战，这等于进一步开罪英格兰。而后，在西班牙出现王室继承人危机之时，路易十四此前多次对外开战的恶果就出现了，也就是没有国家支持法国提出的方案。又如，路易十四统治期间，过度刺激教廷，使得双方关系恶化，这加剧了法国国内的政治矛盾，促进了詹森主义作为倾覆性政治运动的发生。
作者：郑渝川
编辑 陈晓玲
（作者：晶报)
来源：深圳特区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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